三、都市传说(总)

  (前言)

  本篇采访实录为一篇由三个独立事件组合而成的系列,其中内容均选取自我国在民间、网络流传甚广并真实发生过的三个著名都市传说。
  都市传说:顾名思义,就是在人口密集的都市内形成亚文化现象的故事乃至是故事体系,这些故事有一些是人们茶余饭后凭空想象,口耳相传后诞生的,而有的则是具有可考可查的现实基础,而我在本系列中要讲的这三个,便是如此。
  不过,虽然有现实基础,但进入到网络时代后,在飞速传播的过程中,经过传说的种种加工,这些曾经真的发生过的事情的真相,也变的愈发模糊起来,将隐匿在传说背后的真相挖掘并用文字呈现出来,是我作为一名内参记者最大的工作职责之一,所以我这次依然还是“老套路”,拿起采访笔记本,抱定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精神,寻找当年事件的参与者、亲历者,通过他们的回忆与语言,尽力将事件的本来面貌清晰的呈现出来。
  关于这三个都市传说分别是什么,我就不在前言里过多透露了,如果在这里就“指名道姓”说出来的话,那么凡是喜欢灵异事件的朋友,肯定对它们都耳熟能详,至于到底是什么,各位看官赏脸往下看,自然就会知晓。而我之所以把这三个事件放在一起写,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它们都发生在同一年,也就是1995年。
  好了,闲话不多讲,我们切入正题,从第一个真实的“传说”开始——

都市传说(壹)之1995年成都僵尸事件

  公元1995年07月29日,此时的成都已经进入“三伏天”的中伏,亦为全年中最热的一个时间段,府南河发生多起人员疑似溺亡惨案,盛夏时节,在那个空调还未普及的年代,人们为了消暑避热,选择进入河道、水库等地点游泳者不在少数,而每年这个时间段也是溺亡发生率最高的一个时期,所以河道中发生此类事件虽然令人惋惜,但并不稀奇,但为什么偏偏在1995年发生的这几次要用“惨案”来形容呢?因为这些漂浮在河道里的尸体,并不寻常。
  根据成都市府南河府南派出所的出警日志中的记录,当日有市民杨某在河边钓鱼,发现河中有黑色大块漂浮物,用鱼竿将其翻转后发现乃是一具浮尸,惊吓之余遂报警,府南派出所接到报警后出动警员两名,先对现场进行拍照取证,后联系当地武警消防单位在城市管理部门的协助下,使用河道垃圾清理船只对尸体进行打捞,但在打捞过程中,又先后在距离第一处捞尸点150米、170米及230米外的两处地点发现3具尸体,加上第1具,死亡人数上升至4人,更为关键的是,这4具尸体呈现出的死亡特征十分诡异且几乎完全一致,而从尸体上所穿服装等细节则可以判断出其死前并未下河游泳,由于死因不明且死者人数较多,公安等有关部门当即便立案调查。
  也许当时所有在场人员并不知道,这4具尸体将揭开一次建国后的著名“涉灵事件”的大幕!
  这就是曾经让整个成都城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1995年僵尸事件。
  关于该事件,我事先利用权限便利查阅了部分当地相关部门的记载,在排除掉民间特别是网络传言的不实部分后发现此事在细节方面的复杂性远超过之前的想象,从警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为一下警员配发一种以桃木作为弹头材料的特殊木质子弹以及身带桃木挂件等细节来看,这就绝不是一起简单的“古尸暴起伤人”灵异事件,否则也不会对警用装备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要知道专门从立项到开始研制并研制成功建造专门的生产线生产一种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木质子弹不是一纸行政命令就可以办到的小事情。

  (注:关于桃木子弹,这里简单的介绍一下它与普通子弹的不同:我在多次努力之后终于经过协调找到了一枚当年使用桃木木质弹头的特殊子弹,并且还是原装产品,规格与51式7.62×25毫米手枪弹一样,只是弹头为纯桃木加工而成,这种子弹与现在常见的非致命橡胶子弹有诸如都是采用“异质材料弹头”【既非金属材料制作的弹头都被称作异质材料弹头”】的类似之处,不过也有明显不同,就是橡胶子弹的本质是非致命弹药,而桃木子弹则是“正经八百”的致命弹药,具体说来就是该弹弹头外部依然有像普通子弹一样由黄铜制成的被甲,只是将弹头更确切说是弹芯将金属材料变成了优质桃木,而用黄铜被甲包裹桃木弹芯主要目的为了增强桃木弹头的强度,因为毕竟桃木是木材,机械性能不比金属,在发射药与膛压不变的情况下直接发射木制弹头容易导致弹头还未出膛就已经因为巨大的膛压而碎裂,丧失射击能力,而黄铜被甲则可以在发射的一瞬间作为“护套”,帮助桃木弹头抵消膛压,然后让弹头完整的顺利飞出,但为了达到以上目的,这种被甲比普通子弹的被甲多了一道工序,就是沿着被甲中线有一条用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切割缝,这条缝保证了弹头飞出后被甲保证了桃木弹头不受到破坏的同时,也在发射药燃烧后产生的膛压作用下自动沿着这条切割缝开裂脱落,让桃木弹头露出来以击中目标发挥效用,要在大批量生产的子弹上做到这一点,需要的是海量且严禁的计算。而如果黄铜被甲没有这条切割线,就会使桃木弹头飞出后一直包裹在黄铜被甲之下,无法或者是很难直接接触目标,那样将导致桃木弹头完全无法或者是很难发挥效用,这也是此设计的目的与意义所在。
  至于该子弹的使用效果如何,下面的正文相关内容中会有详细提及)

  介于以上种种情况所反馈回来的信息,我出于作为记者对事件的敏锐性,我断定这期重大“涉灵事件”一定非同小可,否则不会同时在官方与民间两个层面同时引起这么强烈的关注,那么我就决定将它作为此次《都市传说》系列采访实录的开篇事件,打定主意后,我带好已经查阅的大量相关资料立即动身前往当年的事发地——四川省的省会,成都市。
  经过以成都市落脚点的多地走访,我在走访了大量相关人员后并在他们之中进行了筛选,制定出了要详细采访的名单,然后再逐一预约,这个过程听到了很多无法证实真伪的细节,更有很多与事件本身完全无关的内容,那为了本篇事件还原的质量,就不表了,只将提炼出的关键部分汇总成文字,向各位看官展现出来。
  不过由于整个事件牵扯面较广、人员较多,过程相对复杂,所以在采访中除了与事件直接相关的内容以外,还会涉及到大量的相关话题,尤其是在作为本篇重点的玄门部分中,虽然这些话题可能不牵扯到事件发展的主干,但为了能将整个事件展现的更加立体与饱满,以及体现出一些文化层面的东西,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写一写,说一说的。
  除此之外,在牵扯到国家、灵异、玄门等方面,从“构成元素”的角度讲,该事件与《越战诡事》中与“活体生物兵器”交手乃至斗法的事件发展过程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也有本质的不同,比如老山战役中所发生的种种情况,属于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行为,而这起发生在成都这个我国腹地城市中的灵异事件相比之下少了一些惨烈的正面战斗(注意:只是少了,但不是没有,具体情况这里暂且不表),多的则是艰难的侦破与追查过程,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各方力量也都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好了,说在前面的话就写到这里,按照我的采访顺序,先从第一个讲起:

(1)受访者:法医张公昌

  在采访室准备好后,我率先发问:“我在翻阅相关资料时发现,这次溺亡事件被称为‘惨案’,是因为死亡人数达到4人的原因吗?”
  “不是,确切的说那4名死者也不是死于溺水,而是出于一种非常特殊且无法解释的原因导致了死亡,是一种不可抗力的外力。”张公昌说。
  “‘不可抗力的外力’是一种什么力量?能说的具体一点吗?或者说这是一种自然因素还是人为因素?”我说。
  “当时我们首先排除的就是自然因素,因为经过市局十几名法医的联合判断,都没有见过以及处理这种死亡原因的尸体的经验,而如果说是人为因素的话,我们也不敢确定,因为实在是太蹊跷了,这么说吧,4具尸体在打捞上来交到我们手里的时候,通体冰凉,甚至在体表有霜挂现象,要知道在自然界中出现霜挂起码要在0摄氏度或者以下才可能出现,但当天的气温我记得很清楚,捞出尸体的时候正好是下午1点半左右,正是气温最高的时候,工具箱里携带的温度计指数一直在39到40摄氏度之间徘徊,这么高的气温下,在来之前我们听说是4具泡在河水里的尸体,都担心尸体会不会已经发生‘巨人观’一类的严重腐烂现象从而导致难以摸清真正的死因,但实际接触到尸体后才发现,尸体不仅没有腐烂,反而机体上出现了一种类似蜡化的现象,表皮发黑,肌肉组织萎缩向内塌陷,然后就是我刚才提到的体表温度极低,并有霜挂现象。
  这种情况,一般常见于死于体温过低后又常年躺卧在低温环境下的尸体,比如在珠穆朗玛峰、乔戈里峰等山峰的登山通道上的那些因为登山或者是其它原因在上面遇难的遇难者尸体,基本都是这种样子,换句话说,当时那4具尸体类似于一种天然的‘冰川木乃伊’状态,可盛夏时期的成都府南河里怎么会出现有符合‘冰川木乃伊’特征的尸体,这就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了,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在高温环境下这4具尸体居然没有发生解冻,也就是说,它们从被捞上来以后,就一直处于这种低温状态。
  另外,死者身上的衣物也很特别,其外观就好像是化纤材料被高温炙烤时瞬间萎缩之后再定形的样子,这又与尸体上的低温特征相左,实在是太奇怪了。”张公昌说。
  “那么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是特殊的死亡原因造成的吗?或者说是与死亡原因有关吗?”我问。

  “应该说是的,这种情况在此之前我以及我的同事们都是没从没有遇到过的,完全没有处理经验,最后经过简短的商讨,决定对尸体进行逐个解剖,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共同点或者是另外有用的线索。
  而在解剖的过程中的确有一些新发现,但也出现了更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比如说4具尸体的内脏全部呈现极度干瘪的状态,好像经过了脱水处理,腹腔、胸腔内部则有烧灼痕迹,但与一般的高温烧灼又有不同,那种烧灼是一种低温灼烧伤,用专业术语说这是‘辐射型烧伤’,一般情况下常出现于液氮直接并长时间的接触人体后导致细胞组织迅速脱水而干燥并形成的肿胀、发红直至受伤组织坏死变为黑色痂的伤痕,这种极其特殊的伤痕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的体内,那会儿我就在想,难道是有人向着4名死者的体内注入了大量的液态氮?可仔细琢磨一下这又完全不可能,首先尸体表面完好,没有大型创口,其次如果是通过口腔注入的话,那么食道与胃部肯定会留下明显的,相应的低温灼伤痕迹,但也没有,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就完全搞不懂了。
  不过事关重大,市局里的法医组连夜开会讨论,然后各自提出观点进行汇总并形成文字报告,最后配合司法鉴定,将其定性为一次‘特殊手段的他杀案件’,案件性质被明确为‘他杀’之后就立马进入到了刑事案的侦破程序,然后接着便是全力攻关,不过因为的确是缺乏经验外加情况棘手,当时所有人都是一筹莫展,无法解释尸体的死因以及出现的这些奇怪现象。”张公昌说。
  “那么后来事件的突破点在哪里?是通过什么手段发现死者死因的?”我问。
  “突破是有突破,但让我说确切的死因,我到现在为止也不敢下定论。”张公昌说。
  “好吧,那咱们就先来说说有哪些突破吧。”我说。
  “这个事说来还有一点巧合的因素,当时因为实在是毫无头绪,不知道从何入手,在开了好几个会之后,市局领导也没办法,就只能搁置起来,但催促我们要尽快拿出可靠可信的结论来,我回家之后正巧赶上有个朋友约我吃饭,我这个朋友从广义上来说也算是我的同行,他是中医世家出身,之后承祖业也在当中医,家里有块祖上传下来的牌匾,在成都市还有一家古香古色的药铺,他的药铺很有特点,是开出药方后完全用手工研磨的中药材给病人治病,‘望、闻、问、切’这一些中医的传统技巧他都很在行。
  他平时比较爱喝酒,而我高兴不高兴了也喜欢小酌几杯,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俩就喜欢我找他或者是他找我在一起小聚一下,当时那次就是他找我,在吃饭的那天我们俩在一家小饭馆坐下,因为这事搞的我挺郁闷,所以喝了点酒之后我就把事情经过给他说了,大致意思就是说明了尸体上那些难以解释的伤痕以及现象,本来嘛,我只是想排解一下心情而已,也没报任何希望他能给我什么意见,没想到他听完之后立马就从微醺的状态精神了起来,拉着我非要让我带着他去看看那具尸体,你要知道,那时候虽然不像现在管理的这么严格,但带外人进入法医解刨室可是严重违反管理条例与纪律的行为,在这个领域里,与法医有关的事情都非常敏感,因为往往涉及到一个案件的重要证据,如果被毁坏或者是出现其它情况,损失是很难弥补的,甚至是会影响和改变一个案件的最终结果的。
  可我拧不过他,再加上我也多喝了点酒,被他三说两说就说的心活了,我当时考虑的是这么耗下去也的确没办法给局里一个交代,除非昧着良心瞎编一套自己都不相信的说词,但我又不甘心,第一回碰上这种离奇的情况,不想就这么蒙混过关了,毕竟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那时候的第一动机就是想搞清楚这4具尸体到底是怎么死的,所以他既然感兴趣,那就叫他看看,只要不对尸体造成器质性的改变,也就无所谓了,当天晚上,我带着他到了解剖室,那4具尸体就摆在那里,他先是围着尸体各转了一圈,在第一具的身边停下,然后就开始翻眼皮、摸脉搏这一套,我一看之下还挺生气,心想这人都死成这样了,还摸脉搏有什么用?眼珠都瘪成葡萄干了,要能从这里面看出猫腻来,我们这一群医科大学毕业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毫无办法了,可他连看带摸弄了半天,就‘嘶嘶’的连续倒抽了好几口冷气,我想可能是发现什么了,就问他,他说死人虽然没有脉搏,阳气会随着机体的消亡而消失殆尽,但同样的道理,平衡阳气的阴气也是如此,可这具尸体的阴气极重,几乎充斥在尸体的每一个角落,而且此阴气非彼阴气,之后他让我试试是不是站到尸体旁边的时候比别的地方冷,那种冷是一种彻骨的冷,而不是单纯物理上的低温能造成的,我这里要说明一下,我在原则上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我尊重科学的同时也尊重未知,所以我对于他的说法并没有给予否认,而是亲身尝试了一下。
  的确,在白天我们搬动这具尸体的时候在感到尸体又凉又硬的同时也稍稍感觉只要靠近尸体就有点不对劲,但当时头上‘顶’着一个大太阳,感觉不明显,但现在到了晚上,那种透骨的寒气就特别明显了,完全不是心理作用,更何况作为法医,尸体我见得太多了,绝对不会因为害怕或者什么的而对自己有心理暗示,这一点我还是很有自信的。然后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尸体散发出的是阴寒之气,是一种中医理论上很容易让人生病的浊气,它能通过人体的七窍、伤口甚至是皮肤、毛孔侵入体内,造成病变,这也是阴寒之气不同于普通物理低温的原因。
  他后来又说了很多,大多与中医理论有关,最后他的判断是这4个人生前被一股极阴极寒的气息,或者是元阳瞬间骤减甚至是消失所伤,如果因其致死也完全在意料之内。另外他还建议我们第二天继续解剖的时候一定要用显微镜观察尸体的神经系统,看看除了死亡以外还有没有其它什么异常。”张公昌说。

 “在后来的解剖中,尸体的神经系统的确是有不同于常理的异样情况发生吗?”我问。
  “不仅有,而且非常大,在与他接触后的第二天,我给法医组提出建议,要求解剖尸体的四肢及肢体末端,并使用显微镜重点观察神经系统,法医组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接受了我的建议,在经过解刨后发现,4具尸体的神经全部出现了极为彻底的结晶化。”张公昌说。
  “我感觉经过这一些列的深入调查后,问题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疑问越来越多,你们那时候的压力是不是特别的大?”我说。
  “可以说是相当大了,市局领导不断在催问事件进展,我们又没有好办法,后来实在是在彻底没有头绪的情况下,我把我那位中医朋友的见解就给法医组的其他同事包括组长说了,有的赞成有的反对,当时也是巧,大家刚讨论完这个事情,市局里的电话就又来了,没别的事情,还是要死因报告,我就借着这个话茬,壮了壮胆子,给我们的组长建议说要不把我那个中医朋友找来作为外援,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张宗昌说。
  “这也算是个比较有价值的建议,为什么还有‘壮了壮胆子’才说呢?”我问。

“原因很简单啊,你想——确定尸体死亡原因这种法医分内的事情遇到困难解决不了,然后却要找个中医来帮忙,说的小点了这让我们这帮人脸上无光,说的大一点,传出去就是让整个法医行业蒙羞,我当时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就想到肯定有人不乐意,而且还得得罪一些人,不过话已出口也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了,假设当时组长反对,那也就只能当我没说,可他却同意的很痛快,这让我感觉挺意外的,期间正如我所想的那样,组内成员有一大半持反对意见,但组长最终力排众议,把这个事情交给我去办,后来事情过去了很久以后我偶然间与组长有一次聊天,才知道那时候他为什么会这么坚定的支持我,因为他也在尸体的死因上看出了一些与中医理论相关的端倪,这些信息以当时法医理论体系是解释不了的,而他本人虽然看出来了却不精通于此道,再加上作为组长更不能带头找个中医来打全体法医的脸,所以他一来时需要有个真正懂行的中医高手来帮忙,二来是他需要有人替他说出这个建议,结果我提的意见非常‘及时’,自然也就被他毫不犹豫的采纳了。

而意见采纳之后,我就把这话转达给了我那个朋友,他也是个爽快人,答应的很干脆,只是可能他感觉自己应付不了这么大的场面,毕竟第二次去看,他的话就很可能影响到尸体死因的最终结论,所以他还叫上了一个家族里的同行,听说是他表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那天,他们俩就一起来了,每个人都挎着一个那种老式的皮质医药箱,就是旧社会郎中出诊或者是赤脚医生常用的那种,那两个药箱子很大,外表磨的非常亮,一看就是经过几代人使用的家传之物。

然后他俩的分工与我们差不多,一个负责实操,一个负责记录,实操的是他表哥,他本人进行记录,从这一点看,应该是他表哥在这方面的能力更高他一筹。两人先是对尸体进行了‘尸灸’,这个词我也是从他那里听来的,据说这是一种宋代仵作研究出来的验尸方法,而仵作就是那时候的法医,这种传统法子我们不会,开药铺的老中医却会,这个事说来也真是惭愧。

要说‘尸灸’的具体操作的话,就是用一种专门的针去扎尸体的穴位与经络,这种针比普通针灸用的针长很多,也粗很多,看着有点像手工缝制粗麻布的那种大针,而且长短不一,最短的也跟筷子相当,最长的则与成年男性的小臂臂骨差不多,按照他们的说法,用针刺破皮肤,深入到经脉所在之处,予以刺激,不同的反应就能显示出一些不同的信息,人在死后一年之内,经络特征都不会消失,所以只要在这个时间段内对尸体进行‘尸灸’,就有效果。

不过他俩当时做完‘尸灸’之后脸色比我们还难看,因为尸体在遭到长针刺激之后不仅毫无反应,甚至连经络还存在的特征都已经完全找不到了,用他俩的话说,就是这4具尸体的经络‘没了’。”张宗昌说。

“经络没了?呃……以我的掌握的知识来看,的确应该是没了才对,我对医学不甚了解,谈不上有什么常识,但据我所知,经络应该是一种用肉眼不可见的存在,按照当代中医的理论,人死之后经络就消失了,为什么他们俩会说人在死后一年之内都还能找得到呢?”我说。

“这个属于中医的知识范畴,我其实没法跟你深入讨论下去,说白了,别看我是学医的,但术业有专攻,我在这个问题上的认知水平不比你高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不如你呢。不过也是出于好奇,我后来问过我那朋友,大致的疑问跟你刚才问的差不多,而他的答案是人死之后经络是处于一个‘消亡’的过程,但这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他们所用的那种‘尸灸’针的针头,并不是金属的, 而是一种很特殊的磁石,磁石进入人体后可以与残存经络产生类似共振的反应,从而让操作者捕捉到想要得到的信息,一般是通过共振的强度来作为判断依据。

当然了,这是他给我这么说的,那磁石到底是一种什么材料,我也不得而知。不过不论怎么样,他俩当年的工作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我记得很清楚,他俩对4具尸体全部测量完毕之后,我这个朋友就把我给拽出去了,在走廊拐角的一个挺僻静的地方,他面色凝重的悄悄告诉我,让我小心点,我问他出什么事儿了,他神神秘秘的给我说这事儿(指这4具河中尸体的案子)麻烦,里面有很多细节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他估计这四个人可能是被什么‘脏东西’给害死了。

学中医的人嘛,一般接触传统文化比较多,他这么说我开始有点吃惊,后来想想感觉也没什么意外的,我就一笑,谢过了他的好意。

至于4具尸体的具体死因,最后他俩在现场只是说尸体生前疑似死于‘元阳’散尽,且非自然之力所为,亦非人力之所为,这话说的比较‘玄’,有没有明确的结论,在场的法医同行们本来大半就对他俩的到来很不服气,后来听了这个更是嗤之以鼻,当面不好意思说,因为毕竟是我找来的,也是经过组长同意的,但背后他们不止一次的说他俩是江湖骗子或者是神棍一类的话,我也没法反驳他们,不过我个人仍然坚持认为,他俩的结论绝不是胡说,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我跟组长也讨论过这件事,他也同意我的观点,但叫我不要深究,说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一般司法意义上刑事案件的范围,涉及到的东西很敏感。

所以呢,还是很惭愧的说,关于那4具尸体的真正死因,我现在也没搞清楚,当年写验尸报告的时候又不能把‘元阳散尽’之类的中医结论写进去,就只能稀里糊涂的写了我在前面说过的那句话,说全了就是‘死于不明不可抗力因素’,局里对我们法医组的这种措词大为光火,但也没用,因为后来把全市甚至是省里的最顶尖法医都找来了,也照样干瞪眼,摆在面前的解释不了的问题太多,这些事都弄不明白还查什么确切死因?结果翻来覆去整个事情还被搞的神神秘秘的,市局领导最后在无奈之下,只能把尸体临时放入市局的罪案科停尸房里保存。

再后来,听说成都市郊区一带又出了几个案子,好像与这事儿有关,不过那段时间正好赶上我出差到上海去学习,一个多月之后才回来,回来之后那事儿也就完了,所以具体是怎么个经过我就不太清楚了。”张公昌说。

“嗯,谢谢您接受我的这次采访。”我看了一下时间与预约好的采访名单,感觉从张公昌这里可以采集的有价值信息已经基本齐全了,所以采访也就可以到此为止了,便起身向他握手道谢,随后采访结束。

作为事情起因的4具在府南河中被打捞上来的怪异尸体,不明的死亡原因以及解释不了的众多谜团给这件事情的开端就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又阴森的色彩,在张公昌的叙述中,他提到了当年在他出差的那一段时间里,成都市郊又发生了数起与之相关的案件,而我预约好的下一个采访对象,便是这段事件的亲历者,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整个“1995年成都僵尸事件”的开端,由此才正式浮出水面,而前面的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的“事前热身”。

(2)受访者:时任刑警队副队长龚锦华

在正文开始之前我要事先说明一下,这位曾经的刑警副队长在接受我的采访时已经退休了,但他的年龄也并不大,1995年时不过30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按理说即便凭借多年积累下的资历,到现在也应该在警界打出一片广阔天地来了,但之所以早早选择了隐退回家,是因为他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身负重伤,后经过全力抢救方才保住了这条性命,不过因此而留下的各种后遗症导致他已经不适合在一线继续作为刑警执行各类出警任务,而是退居二线作为行政警员又工作了5年之后,然后由于旧伤一次严重的复发,被迫选择以退休的形式告别了自己的警服,令人欣慰的是,在体制的照顾下,他每月都有相比在所在城市平均收入而言较为可观的抚恤金,又有妻子以及一对儿女,所以生活可以保证无忧,只是他的伤在此之前我的确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且特殊,而使他被迫离开这份工作的这次重伤,就是在下面要说这场行动中所造成的,而这次行动便与本事件直接相关。

由于他身体状况不太乐观,所以为了方便起见,经过他的同意,这次采访的地点选择在了他的家里,这是一间75平米左右的房间,是当年市局分配给他的福利房,内部陈设比较简单,但非常整洁,看得出他应该是个爱干净的人,而他的妻子在看到我来之后,忙前忙后沏茶倒水,十分的热情,其相貌也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谈笑举止更是落落大方,最后可能看我要开始采访了,就找了一个买菜的理由便出门去了,这些细节我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口道:

“龚警官好福气啊,能有这样一位于你是贤妻,于儿女是良母的贤内助在家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也应该非常舒心吧。”

“哪里话,这么些年来是我拖累她了,她本来是市话剧团的演员,年轻的时候漂亮的很,追她的人多的是,其中也不乏条件比我好的,而且她演的也好,不敢说前途无量但也是一片光明,她说她喜欢警察,就在众多追求者里选择了我,但可惜了,我受了这伤之后,她就辞掉了话剧团的工作回家专心照顾我,当时我们虽然结了婚,但还没有孩子,我还劝过她,要她跟我离婚再找一个更好的,可她不愿意,最后就一直陪我到了今天,要不是我,她现在最起码也得是话剧团的团长了,而不是一个只能终日围在孩子与灶台以及菜市场周围转悠的家庭妇女,是我耽误了她的理想,这一点,我每次想起来,都很自责。”龚锦华说,看他说的真情流露,肯定不是假的,我没有类似的切身体会,所以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说:

“这件事上,不需要自责,只需要自豪,现在有句话很流行,叫‘嫁给了爱情’,我看龚太太就是嫁给了爱情,她既然这么选择,那说明她是真的爱你,真爱无价,能在爱人身边不离不弃,何尝不是一种世间难得的幸福呢?”

“哈哈,还是你们记者会说话!”龚锦华咧嘴一笑,说道,但他笑过之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的面色更变显的很难看,我见状便说:

“龚警官,家长里短的话咱们有时间再叙,现在咱们能聊聊当时你所参与的案件的整个过程吗?你慢慢讲,不用急,我看情绪激动对你的病恐怕不太好。”

“不碍事不碍事,那咱们就说说当年的这个案子。”龚锦华咳的差不多了,又喝了好几口水,勉强平复下来之后对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随后如此说,说完之后他先看了看摆在茶几上的烟灰缸,又看了看屋顶的吊灯,看样子应该是在回忆细节,组织语言。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道:

“一转眼,事情过去20多年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历历在目,你来采访我,那当时在府南河里捞出来的4具怪尸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他便接着说:

“事发的那段时间里吧,局领导给我们的压力非常大,可能你不做这一行不知道,通过报警发现的死者如果鉴定为自然死亡或意外死亡的话,那是一个很简单的程序,而如果是鉴定为他杀的话,那就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将其划入刑事案件之后,就会启动相应的调查机制,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我们做刑警的展开破案工作,而倘若说这是一件普通的命案倒还好说,可首先死亡人数不少,一次就是4个,然后是死亡细节非常耸人听闻,用我们当时内部的官方‘定语’来说,就是‘犯罪情节特别恶劣,手段极其残忍,罪行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极坏,社会危害性极大。’

而按照我国‘故意杀人手段的司法认定’中的定义,认定主要是通过出现‘一般人难以接受的方法’作为标准,所以通常来说,我刚才说的这几个‘组合词’在其他的命案当中都是单独出现的,凡是出现一个,就已经是大案级别的了,能出现两个,就可以进入到‘特事特办’,优先侦破的级别,可我从警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些‘组合词’同时出现在一个案子里,这个案子的棘手程度不难想象。另外,大部分案子在写上这些定性语言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案件已经侦破完毕,司法机关开始审判犯罪嫌疑人的时候,直接用在审理乃至是成功抓捕之前,也是比较少见的。

总而言之吧,当年即便没有局里十万火急的传达命令,我从这些种种迹象中也能‘嗅’出此事非同小可的味道,而之后该事件的进一步发展,也的确证明了我的这种直觉是没错的。

这种堪称‘惊天大案’的案子,局里是毫无疑问会要求我们限期破案的,除了被害人的数量与死因这些硬性因素以外,主要还因为当时发现和打捞尸体的时候,目击群众太多了,所以衍生出来了各种谣言,也正是因为此,案件定性时才有了‘社会影响极坏’这一条,可更让人挠头的是法医那边又说不明白四具尸体是怎么死的,这就很难办了,搞不清楚死因,这就等于没了最关键的破案线索,比如你无法确定凶手是用什么手段杀的人,杀人的时候是否使用了工具,使用了什么工具,没有这些信息,我们想要侦破案件,那就是‘两眼一抹黑’,法医迟迟无法确定死因的消息让我们队里很不满,说什么的都有,但我也明白,法医肯定也不想这样,一定有他们过不去的‘坎儿’,但不满也好,抱怨也罢,事情就摆在那里,又不能放手不管,没办法,就只能硬着头皮上,那时候又没有这么多现在才有的高科技刑侦手段,我们只能全靠人的作用了,说白了就是‘广撒网’,让整个刑警队全体出动,满世界的打听,想先搞清楚这几个人的身份,大概忙活到第四天左右吧,算是有了一点进展,就是弄清了第一名死者是一个卖担担面的小摊老板,根据他的同行说,他接到了一单生意,是往市郊送20份担担面,他那会儿正好马上要收摊了,正好想做完最后这单就回家,更何况对于他这种小摊来说,20份担担面也算是‘大生意’了,等他做完之后就开着一辆小型机动三轮去送,然后他那个同行就说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通过DNA鉴定,最后才确定了第一具尸体是他,唉,那个年代想做一个DNA鉴定太费劲了,一直到把样本送到省里的法医单位才做出来的,要是放到现在的话,我听我还在局里干的警校老同学说,刑警队自己就能拿着样本去完成DNA鉴定,这在当时是完全不敢想的,太奢侈了。

虽然另外三个受害者是干什么的还没搞清楚,但有一个总比没有强,就顺着他的身份往下查,首先就查出来了从他那里订购20份担担面的人是一个外面来的考古单位,级别还挺高,有了这个线索,我们就准备组织警力进行进一步走访调查,结果调查还没开始,就又出事了。”龚锦华说到这里把后背靠在了沙发上,用力的喘了几口气,好像仅仅是说完上面这段话,就耗费了他很大一部分的体力,我看他这个样子便没有紧接着追问,而是像刚才他因为大笑而咳嗽那样,等了片刻等他呼吸平稳的差不多了,这才说:

“是再次有人遇害吗?”

“可比有人遇害要严重的多,最开始,我们接到一个下级派出所报上来的案子,说他们辖区内有家禽死亡,当时接到上报文件的人就是我,我刚一看到文件的时候还很恼火,因为那时候全局上下都在为这4名不明死因的尸体忙的焦头烂额,这个派出所竟然把家禽死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写成正式文件报道市刑警队里来,这要放在平时,简直就是胡闹!不过既然有文件,还写了满满一张纸,我出于职责所在,还是翻开仔细看了看,一看之下才发现问题,问题首先是家禽的死亡数量很多,根本不是我想的一只两只,而是好几百,并且几乎是当时事发地区周围几十平方公里范围内数十户群众在外散养的鸡鸭鹅狗猫全都死了,1995年的时候,除了市区里,别的地方楼房并不多,大家都住平房,有平房一般就有自己家的院子,所以养鸡养鸭的住户就比较多,这也算是能发生这个事件的一个基础条件吧。而更关键的问题则是根据文件上的描述,这些死亡的家禽家畜死的都很奇怪,身体僵硬,体表温度非常低,肌肉有大面积萎缩的情况出现,我一看到这里就立马兴奋起来了,因为这些特征与那4具尸体的死亡特征是完全相符的!

接下来我也没打招呼,直接带了2个队里的兄弟开车就去了,到地方的时候,这些动物尸体已经被集中到了一起,我进行了反复对比,确定起码从外形上来看,的确与4具人尸高度相似,然后又挑了1具鸡尸、1具鸭尸、1具狗尸、1具猫尸作为样本带回来交给法医组,法医组用了一个下午给了我们答案,经过解剖发现,内部创伤的特征与人尸完全一致,在此基础上,这两件事就可以并案处理了,但以我当时的刑侦经验来判断,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或力量能用这么奇怪的方法在短时间内杀死这么多人畜,关键是还丧心病狂到连家禽都不放过的地步。

不过通过一些细节上的分析,我总结出了一个规律,比如说4具尸体都不是溺亡,那么出现在河里肯定就是凶手行凶之后抛尸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造成的,而第一名受害者应该是死在送餐的路上,那么他当时就肯定已经距离市区已经比较远了,相比之下,那些同样莫名被害的家禽和家畜则也在郊区,这样我就判断这个凶手估计习惯于在远离市区的地区作案,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认为他肯定还会再在这附近下手的,再加上当时也没有其它的侦破方向,我有了这个构思之后,就立马告诉了队长,他同意我的推理,然后又请示了局长,动用了几乎整个刑警队的所有警力,轮番在成都市主要的几个郊区进行布控蹲守。

后来我想,这其实是个笨办法,因为凶手完全可以袭击某个犄角旮旯里的落单人员,那样的话我们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用,到时候别说是抓住他,就是能不能见到这个人都还两说。

不过有些事情就是非常的巧合,轮班蹲守的第二个晚上,正好赶上我值班,我们那会儿负责监视3个区域,开着1辆拆掉警灯的猎豹车,以机动巡逻的方式在这三个地方交叉着来回转,哪里有事就往哪里奔,加上我,车上一共4个人,因为知道凶手很有可能不好对付,就申请了使用枪械,4个人每人都带了一支54式手枪4个弹匣以及一共28发子弹,当晚我们每个半个小时就转一趟,连转了3趟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到第4趟的时候就已经到夜里12点了,前面3趟没有异常情况,再加上夏天天气又热,搞的我们也没什么精神,都昏昏欲睡,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打会儿盹儿的时候,对讲机突然响了,里面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对着我们喊‘快到殡仪馆这边来!快过来!’

在我们巡逻的区域里,的确有一座殡仪馆,而且还是在当时的成都市比较大的殡仪馆,你也知道,这种地方不可能建在市区里,给死人待的地方乱放活人肯定不愿意,所以就建在了郊区,这个殡仪馆规模比较大,一次能同时停放100多具尸体,有比较完整的冷藏、储存设备。

话说回来,虽然一时没想起来在对讲机里对我们喊话的是谁,但既然说了,就去过去看看,随后便驱车前往,等到了地方,就看见两个人正在奋力的堵住殡仪馆正面的大铁门,这俩人一人穿着警服,一人是个群众,可能是听见汽车的声音了,穿警服的那个扭头看见我们就喊‘诈尸了!诈尸了!’我这会儿也认出来喊话的这人是谁了,他是当地这一带的一个片警,因为刑警对某地进行蹲守的时候,只要不是特别特殊或者紧急的情况,就需要将情况事先通报给当地的辖区派出所,一来是方便有情况发生后双方能协调力量共同应对,二来是这也是一个比较基本的‘行政礼仪’,小事那还好说,但遇上大事,你总不能在人家不知道的情况下在人家‘地盘’上大动干戈吧?那样容易把当地的第一负责人给惹毛了,以后再到这地方来处理事情大家都不好看,毕竟不能喧宾夺主嘛,所以当时那次也不例外,我们将蹲守任务以及原因给那里的辖区派出所进行了对接,他们也按照轮班的制度给我们安排了3个接洽员,一天昼夜24小时,他们每个人负责8个小时,有情况就互相‘通气’,而这个人,就是负责下半夜的接洽员,他当时正在值班,手里有对讲机也有我们的通讯频道,所以才能直接对我们喊话。

至于那个群众,则通过事后的了解,知道了他是殡仪馆守夜的。

在等他的话喊完了,我也认出他是谁来了,这俩人也抵挡不住了,那铁门里面好像有一股很巨大的力量正向外冲,最后门猛的被从里面推开,他俩受力摔倒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还好楼梯不高,摔的不严重,摔倒之后几乎没有一刻犹豫,爬起来就往我们这边跑,而门后面的景象可把我给吓坏了,我当警察这么些年,害怕的时候不是没有,但当时那次是最严重的一次!我的手在那一刻甚至都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看见最少有几十个身穿各种花花绿绿衣服的‘人’张牙舞爪的就冲了出来,这些‘人’从穿戴上来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们穿的都是寿衣,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殡仪馆里的死人!”龚锦华说。

“你刚才说那个片警对你们喊‘诈尸了’,他的意思就是这些‘人’诈尸了?”我问。

“是的,而且还是集体诈尸!”龚锦华说到这里,估计是因为回忆起当时骇人的情景来了,所以瞪大双眼,身子向前微微探了出来。

“我听说过单个诈尸的,也听过有老夫妻俩去世后先后诈尸的,但几十具尸体同时诈尸,这场面也太恐怖了吧?”我说。

“谁说不是呢?那就是很恐怖啊,你想想看,一帮尸体,穿着寿衣,脸上都画的惨白惨白的,然后跟疯了一样朝你冲过来,要是你在现场你得是什么感受?”龚锦华说。

“呃,那的确有点吓人,不过这些尸体诈尸之后有什么攻击性吗?或者说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了吗?”我问。

“危险还是很大的,我有一个同事,当年刚刚从警校毕业,那会儿还处于实习期,他缺少经验,不过——实际上我们也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但起码因为老练的多,所以心理素质要好一些,他当时一看这个场面就有点吓懵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诈尸的尸体吧,就伸手去抓他还掐他的脖子,力量相当大,要不是我们解救的及时,就得把他给掐死了,救下来的时候脸上都被抓花了,头发也抓掉了好多,衣服上也撕破了三四处,然后我们就开始跟它们来回周旋,那个场景就跟小时候玩的‘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似的,只是我们这帮正牌警察被对面追的到处跑,不过经过大概十分钟的较量,我们就这种诈尸的尸体好像没什么方向感,很多时候只是到处瞎跑,我就亲眼看到其中好几个撞到墙上和树上把自己撞倒的,但有一些会主动攻击我们,我主要是担心这种东西跑出去再危害其他的群众,再加上数量比较多,最后我狠了狠心就下令可以开枪,说出了事情我担着责任,4个人,4把54式手枪,以汽车为掩护,不大会儿便打翻了十多个,最后那个殡仪馆守夜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只大公鸡,他一掐鸡脖子,那鸡就仰着头‘喔喔喔’的叫了起来,说来也奇怪,这鸡叫声比手枪还管用,一连串的鸡叫出去,原本还在四处乱跑的尸体就跟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哗啦’一下全部瘫倒在地上了,又等了几分钟,看彻底没事了,我们上前检查了一下,的确是毫无生命迹象,都是些死人,这才开始手忙脚乱的叫人来勘察现场,毕竟这事儿太大了,不是我们一个刑警队能捂得住的。”龚锦华说。

“那这些尸体中枪之后什么反应?54式手枪打它们的时候效果好吗?”我问,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对这种问题比较感兴趣也比较关心。

“效果很好,而且我感觉它们比人好对付,因为不论打哪里,基本上都是第一枪一个,不费劲儿,人挨了一枪如果不是打在要害上那可能还有反抗能力或者是再挣扎一下,但它们被打中之后立马就倒地不起了,一动都不动,其实后来我再想想,也就是以前没碰上过这种事,第一次见死人诈尸扑活人,还这么多,感觉很吓人,但实际上它们除了‘邪乎’一点以外,一点也不厉害,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的。”龚锦华说。

“那这件事情之后怎么处理的?是就这么完了吗?”我说,在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我还在琢磨,看来这种简单的诈尸的确与老山前线上出现的那种“走影”没法比,那东西被自动步枪、班用轻机枪集火射击,只要不打碎了都死不了,攻击力更是十分骇人,而这诈尸的玩意,被小小的54式手枪不论击中什么位置就都能一枪撂倒,甚至自己撞墙上就完蛋了,攻击力与攻击手段也都相当低级,而且最关键的是“走影”目标明确,甚至还有一定的组织性,但后者就有点“瞎胡乱”的意思了,所以两者虽然乍一看在性质上都比较接近,毕竟都是尸体的直接产物,但实际水平还真就无法相提并论。

但话说回来这也对,否则如果那些诈尸的尸体和“走影”的实力相当,那当时就他们这几个人,这点火力,除非出现奇迹,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还会死的很惨。

“那肯定完不了啊,几十号尸体集体冲出殡仪馆,这种事情不说调查事件背后的真相吧,就说怎么不让消息外泄,以及堵住一些消息灵通的媒体的嘴巴,就都是难题,当场的目击者一共是我们4个人外加那个片警以及守夜人,片警好说,他毕竟也是警察,懂这方面的纪律,而那个守夜人我们可是把他带回队里给他做了整整一天的思想工作,并从局里申请了一笔5000块的抚恤金,这才保证了他没把这事儿给传出去。”龚锦华说。

“5000块钱在1995年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不是个小数字,能抵得上一个工薪家庭数月的收入,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不算是封口费?”我说,

“哎——叫封口费就太难听了,应该叫‘保密费’才对。”龚锦华听我说到“封口费”这三个字的时候,先是很尴尬的一笑,然后拉着长音“哎”了一声并如此说道,我听罢也是一笑,随后接着问:

“那这么多尸体弄了个乱七八糟,它们的家属那边又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其实还真不难办,就是多找人手,趁着天没亮就把尸体都整理好了再放回去,有一些被我们开枪击中身上有弹孔的,就找入殓师来化化妆,弹头还在体内的就先取出弹头,被子弹打穿的,就直接用蜡把弹孔补上

(注:这个方法到现在也比较常见,主要用于尸身不完整的尸体在遗体告别时的化妆,比如车祸或者是跳楼死亡的尸体,因为巨大的外力撞击导致尸体残缺的部分,就要用一种特制的蜡或者是类似的材料给按照人体破损位置的形状补上,好让家属以一种比较体面的方式见亲人最后一面,否则的话,摆着一具“七零八落”的尸体供人遗体告别,那就太难看了),

反正又有寿衣遮挡,家属看不出来,然后只要一火化,那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再加上封锁消息,这个尸体破损的问题也就无所谓了。”龚锦华说。

“那你们在把这个事情向局里上报的时候,局里面有什么反应吗?”我说。

“开始写的是文字材料,我们6个人,联名签字,但局里不相信啊,还认为我们是不是闯了什么祸在这里编瞎话想蒙混过关,幸亏那个殡仪馆里有监控,我们把录像拷出来作为铁证,这才证明了我们没说假话,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龚锦华说。

“监控?1995年的时候监控这个是个比较‘稀罕’的玩意儿啊?除了部队、司法机关以及看守所、监狱等‘暴力机关’之外,地方单位一般也就是银行这种比较敏感的地方才会有,这家殡仪馆里怎么会有?难道是预防有盗尸的?”我说。

“这倒不是因为预防盗尸的,而是因为我们这边当时有在送葬时给逝者配套他/她生前最爱的金银首饰的习俗,按照规矩,这些东西在临火化前都要戴在逝者的尸体上,直到火化前一刻,才摘下来收归到其家属手里保管,而正因为有这个习俗,在这之前就出现过多起有入殓师以及其他殡仪馆工作人员以职务便利监守自盗,盗窃逝者身上贵重物品的案件,后来殡仪馆方面为了防止这类情况再次出现,就安装了数部高清摄像头进行实时监控,要知道,那时候就是市局里也没有几部高清摄像头的,所以说这个殡仪馆从规模还是技术上来讲,在当时都还是很先进的。”龚锦华说。

“好吧,那么上报之后又有没有新情况发生?或者说你们继续追着这个案子查下去了吗?”我一听,他的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便也没有必要再在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就接着问。

而我在说的时候,就有意的看了一眼摆放在茶几上的整整6种不同包装摞在一起的药,在我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些药了,在来之前听他以前的同事说过他现在身体不好,所以猜出那应该是他吃的,我这个眼神有点暗示的意思,就是想问他这个病是怎么落下的,跟这个案子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关系,如果他没有领会我的意思,那我就再找机会直接问,不过龚锦华那毕竟也是从事刑警一行多年,并当过刑警队副队长的人,虽然身体素质因为疾病的折磨已经不行了,但头脑还很敏锐,看到我的眼神之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想法,随后他便喝了口水润了润因为刚才对话而有些干涩的嘴唇,突然用一种很严肃,又很沧桑的声音对我说:

“其实,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点。”

我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知道采访他的这一段的重点应该是要出现了,便说:

“是正面遭遇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为的凶手了?”

“是的,但不是遭遇‘那个’,而是‘那两个’。”龚锦华说。

“两个人?还是团伙作案?”我说。

“不是人,是……唉,是什么玩意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人。”龚锦华说到一半欲言又止,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接着又猛喝了一大口水,从他的反应来看,这段记忆的确是触及到了让他难以释怀的部分了。

“不是人那是什么?”我说,我来做此次采访自然对这起事件的性质早已心里有数,但出于采访的规矩与技巧,我都不能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那是僵尸啊,还是鬼啊,还是妖怪啊之类的话,得让受访人自己说出来才行。

“从外形上来说,是一男一女,这两个家伙长得都挺别扭,这种别扭还不好用语言来形容,就是吧,你说他俩是个人的样子,但仔细看又感觉哪里不太对,看着就给人一种身上难受,瘆得慌的感觉。”龚锦华说。

他这么说,让我想起了一个词,叫“恐怖谷理论”,所以这里就要说一点题外话了:

这个理论诞生于1969年,由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昌弘提出,简单的说,就是某一个类人形物体在与人类高度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的时候,就会引起人类的极度反感与恐惧,它们身上任何一点与人类不同的地方都会被人类迅速的无限放大,并在潜意识中反复进行妖魔化,而根据这种效应衍生出来的恐怖流行文化非常多,比如欧美著名的丧尸文化、小丑文化、布偶(包括娃娃)文化,以及日式恐怖中的“精神污染”都是属于此类,而所谓的“精神污染”是什么,举几个例子,比如日本恐怖游戏《寂静岭》系列,包括诸如贞子、伽椰子等著名女鬼形象也属于这个范畴,特别是在《寂静岭》中那些形态肮脏、扭曲到了极致的怪物,比如没有五官,动作歪曲的“女护士”则是在《恐怖谷理论》上“做文章”的典型。

总而言之,涉及到此类特征的产物一般都是在类人的外表下对人类的某些部位进行刻意的扭曲,比如行动姿势(丧尸),五官(小丑),神态(布偶),乃至整体(“精神污染”类),这种表现手法会让绝大多数人对相关产物在短时间内产生极端的厌恶或者是恐惧,亦或者是两者兼存。

(注:关于“精神污染”,它的含义比较广,除了上述的具象化形象外,还会以歌曲的形式出现,这类歌曲一般都有歌词诡异且曲调刺激性强的特征,冲击受众人群心理防线的模式及原理与具象化的形象完全一致。)

好了,说完了这个题外话,咱们言归正传——我一看他的确是没法给此二物下定义,就换个方向继续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和这两个凶手遭遇的?有更新的线索然后找到的它们吗?”

“不是线索,是有人来报案了,而且报案的就是上次我提到过的考古队,第一具尸体生前给他们送担担面的那个考古队。

他们来报案说在开棺的时候有东西跑出来了,要我们提高警惕,这种话要赶在平时,估计得拿他们当神经病给轰出去,但在考古队报案的时候,前面说的那些怪事都已经接连发生这么多,所以说不相信吧,但事实又摆在眼前,再加上考古队毕竟不是一般的普通群众报案人,这些人怎么说也算是知识分子,应该不会无聊到这种拿报假警来取乐的程度,所以我们就先按照受理报案的程序走,开始进行问询和做笔录,在做笔录期间他们说了很多关于府南河中4具尸体以及家畜大量死亡还有殡仪馆集体诈尸的事情,其掌握的细节甚至比我们还要详细,然后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开馆时跑出来的东西做的,期间一直想办法解决,但后来发现仅凭着考古队的能力完全解决不了了,这才选择来报警,希望我们警方能提供支持。”龚锦华说。

“那考古队方面的意思是说实际上从古棺中跑出来的东西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只是他们在这期间试图自己解决,但随着时间的拖长特别是相关怪事的频发,他们发现事件本身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范围,所以最后才便选择了报警处理?”我说。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来报警,而且情绪非常激动,要我们一定警惕起来的话说了不下十几次,我们就问跑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啊?报案人说叫‘魁尸’,我当时的第一感觉是电视剧或者是香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这种词儿,写在笔录上读起来还感觉有点别扭。在笔录结束之后,考古队方面提出要求,说这件事事关重大,想要配合我们一起行动,对破获此案也有帮助,我们呢,开始的态度说实在的是比较敷衍的,首先是他们说的话太没谱儿了,其次是刑侦方面的事情,他们作为考古人员挖挖古墓保护文物什么的很在行,可破案就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了,想着先把他们送走,再从长计议怎么办。

结果到了当天晚上,就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说市火车站发生了重大袭击事件,有不明歹徒在列车上对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不仅我们要上,连附近的武警都赶来支援了,听说足足有一个中队,电话打完全局上下就都动起来了,所有直接参与行动的人都在忙活着领取警械,我们队里的队长三步并两步到我跟前抬手就塞给我一支冲锋枪,还有一件防弹衣,又在桌子上放了3个弹匣,让我一分钟准备好,然后立马等车出发,这时候我猜意识到真是出大事了,因为我们刑警出任务,携带警械是有级别划分的,普通的抓捕行动只带手铐就行,如果嫌犯持有如刀斧一类的武器,就携带64式手枪,而进一步要是有土制枪械一类的武器,就换54式手枪,另外会申请武警支援,规模通常不会超过一个小队,像刚才我给你说的殡仪馆诈尸那事,虽然没有武警,但因为作案手段特别残忍,且嫌犯身份不明,这才为了提高安全系数,让我们领取的是54式手枪。

而只有特别特别严重的案子,才能给配发冲锋枪,比如目标嫌犯手里有制式武器,在那之前我跟缉毒警还有武警配合抓过武装毒贩,就是这套配置,可当时不仅拿给了冲锋枪,还去了一个中队的武警,这阵仗就刑事案件来说实在是太大了。”龚锦华说。

“当时配发给你的冲锋枪是什么型号你还记得吗?”我问。

“这个当然记得,我们局里就一种型号的冲锋枪,就是79式,一次能装20发子弹,精度很好,杀伤力也大,就是射速太快,开枪的时候稍不留神,手指抬的慢了,一‘梭子’(注:既弹匣)子弹就全打完了。”龚锦华说。

他这个回答倒也在我的意料之内,因为79式冲锋枪在当年的确是我国的主力警用冲锋枪,不过在设计之初它并不是作为警用武器的,而是在对越作战中诸如56式、81式枪族以及63式自动步枪的长度相对较大,在丛林这种狭小条件下转身不便,容易钩挂树枝等杂物,而且丛林战因为遮蔽物多,双方在发现对方并开始交火的时候往往距离已经在30米甚至是20米以内,步枪的中远距离精确射击优势在这个环境下发挥不出来,而早在抗美援越期间美军的M16A1在越南作战时也面临过同样的问题。

相对于普通步兵,侦察兵由于任务的特殊性,在这个问题上的需求就更加突出,再加上对越作战中交战双方以侦察兵为主力的特种作战非常频繁,所以为我军研制一种火力猛烈且短小精干,专门用于丛林近战且可以在突然遭遇后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越军的枪械就被提上了日事议程,而最终的产物便是79式冲锋枪,从战术定位的角度上来讲,与其说它是冲锋枪,更不如说是我军把它当做了“冲锋手枪”来用(注:以抗日战争为题材的影视剧中出镜率最高的“匣子炮”,也就是毛瑟C96型自动手枪就是典型的冲锋手枪,在装备20发容弹量的长弹匣时,配合可以作为枪托使用的硬质枪套,可以抵肩全自动射击)不过后来随着对越作战主要战事的结束,79式冲锋枪在部队当中的地位就显的有些尴尬,过快的射速,以及使用手枪弹导致无法与步枪比拟的射程及火力让它有点鸡肋,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是一种好枪,相比在部队的短暂服役生涯,它真正的“辉煌枪生”实际上是在军用领域退居幕后在警用领域担纲主力后才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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